阿零不灵

【R27】今日我离别

【下】02

与白兰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了第一枪。

彭格列上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纲吉一天坐在写字台前要批复上百份文件，这些文件由西西里发向各个分部，再由分部发散至每个街巷和码头，彭格列走过百年风霜织起的网，过去纲吉未见全貌已觉得是庞然大物，如今他站在网的中心上，才知道他之前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人心是一种多么复杂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像是立在一块不堪重负的冰面上，冰上是风平浪静的青天白日，冰下是暗潮翻涌，黑浪滔天，有的人拼了命想上来，有的人存了心想下去。

他对reborn开玩笑般的苦笑道，“彭格列首领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幸亏当时你们没松口让我回来继承十代。”

reborn指间夹着烟，嘴上依旧不饶人，“我们也没太坚持，你只需要感谢当时废柴的你自己就可以了。”

纲吉气道，“出去抽！”

reborn笑着摁灭了烟，端起纲吉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纲吉近来少有这种生动的表情了，眉头总是轻皱着，七三次方维持的世界摇摇欲坠，每天都在死人，他背负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由于他个人的不可替代性，前线和后方都需要他来回跑，每天休息不过四个小时，咖啡当水一样喝，人也眼见的消瘦下去。

只要reborn没有别的任务，他就会一直跟着纲吉，敛起世界第一杀手的锋芒，做个尽职尽责的贴身保镖，没人敢质疑他保护自己家大空的能力。

有时他们在埋伏的玫瑰花丛后接吻，放纵而热烈，有时在吵闹不可开交的会议室中吸同一只烟，在餐厅喝同一杯咖啡，像是交换一个隐晦而克制的吻。

原来乱世真的会让人发疯。

这天的夜格外深，轮月悬挂，星子皎洁，首领卧室里纲吉枕在reborn膝上，手里捏着几份报告，定定的发呆。

“情况越来越糟了，白兰方面拥有的武器和设备都领先我们太多。”

即使在彭格列全体科研人员都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的情况下

“你说…这样的日子还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他是首领，白天里断不能说出这种动摇人心的话，他发布的命令给出的答复都必须是决绝肯定的，可谁又能来回答他的问题。

他还没有忘记他和彭格列十代为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在白天透支出的坚定都在夜幕降临时来势汹汹的反噬而来，眼睫覆盖下的眸光黯了黯，他本就不是一个临危受命还能方寸不乱的人

“总会结束的，”reborn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想要成神的人也不会成功。”

reborn知道纲吉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现在只是需要听到回应，他是需要有支持才能咬牙走下去的废柴首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想我们的花园了。”

“快了，你要相信花园一定会被园丁照顾的很好，都是我花了大价钱请的。”

“明天的早饭会有草莓酱吗。”

“会有的，彭格列这位厨师总是很喜欢做草莓酱。”

“你会永远爱我吗。”

reborn说，“当然。”

纲吉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彩虹总会消散，人总会离别。

他支起胳膊，仰头吻了reborn的嘴角，“谢谢你在知晓这么多未知后还选择爱我。”

reborn的眼中似有深邃的笑意，“不是因为你在未来能给我什么，是因为在过去曾一次次打动过我。”

他把纲吉抱起来挪到枕头上，关了灯，黑暗中，reborn握住了纲吉摸过来的手，“晚安。”

这样的局面终究也没有持续太久。

纲吉坐镇在前线的时间越来越多，后来就直接在前线大本营住了下来，这次火拼对峙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他还没合过眼。

人活着都是肉眼凡胎，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没人能百分之百的幸免，纲吉中弹的时候reborn甚至没有发觉，他只是感到身侧的纲吉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像是发呆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直到鲜血从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汩汩涌出来，素白的手指上染得一片血红。

“嘘，”纲吉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睫毛轻轻颤了颤，“别声张。”

他垂下手臂，伤口在腹部，有黑色的西装遮掩，并不算显眼。

reborn咬了咬牙，架着纲吉的手臂站起来，医药站离得不近，坐车去比较快，纲吉身上大部分重量此时都压在reborn身上，reborn觉得自己仿佛架着一副骨头，纲吉瘦得太多了，即使没有这次受伤，他的身体状态也已经十分糟糕了，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眉头似乎已经是无意识的轻皱着，唯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过分，流露出柔和又镇静的目光。

“reborn，”他抿了抿嘴唇，“这次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reborn摁着纲吉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你睡一会吧。”

也许是因为真的太困了，也许是因为汽车走在山路上的轻微颠簸，他靠着reborn的肩膀真的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阵机械般规律重复的滴滴声，睁开眼睛先看到了reborn侧脸鬓角沁出的冷汗。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从山下刚刚他们伏击的地方响起来，纲吉从车窗看出去，火光连成一片。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瞬间紧绷了

“怎么回事？炸弹？车上也有？”

reborn的手枪指着司机，“继续开你也活不了，把车停下，我们不杀你。”

司机的手吓得直哆嗦却不敢停下来，哀声道，“我的家人在他们手里。”

纲吉闭了闭眼，以他和reborn的警惕程度本不该遭此暗算，但这次实在是他受了伤精神不济，reborn又着了急。

机械的滴滴声陡然急促起来，渐渐连成一串延续的长音，这声音意味着什么纲吉和reborn都再清楚不过。

两人来不及说什么，对视一眼便互通了心意，狠狠撞开上了锁的车门，reborn只来得及把纲吉揽过来护在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已经狠狠推了过来，他感到耳畔轰鸣不止，火药硝烟和糊焦味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他看到纲吉好像在说什么，大喊什么，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汽车掀翻在地，火舌跳跃着顷刻间蔓延了整辆车，熊熊的大火燃烧了起来，血一样鲜红。

纲吉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十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艾莉亚阿姨牵着他的手，推开了一扇门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长长的桌子那头，穿着整齐妥帖的黑色西装，一尾绿色的变色龙灵巧的蹿上他的肩膀，月光打亮在他身上，像是身披银光的古希腊神袛。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纲吉看不清他的脸。

但纲吉觉得自己认识他，他张口叫他的名字，声音散落在空中，化为微光和尘埃

没有人回应他。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是一片生冷刺目的白

床前站着个人，眼角下紫色的刺青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颜色，手里把玩着一个灰白色的奶嘴。

“白兰？”

纲吉看着他，只觉得不知名的恨意从空洞的心里源源不断的产生，流向虚空。

“你又杀了谁，可乐尼洛？风？”

白兰似乎有些惊讶，笑眯眯的说，“答错了，都不是哦。”

纲吉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白兰只是在戏弄他。

“看来你忘掉了一些事情呢。”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愉悦，如同毒蛇般丝丝入扣的蛊惑，“跟我合作，你的伙伴们就能安全。”

三月后 米尔菲奥雷家族基地

纲吉拆开的包裹是一件沾了血的陈旧西装上衣，看起来西装的主人已经死去有些时日了，血已经结了痂，一动就簌簌的落下来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衣服的纹路，不知怎的，似乎有一股干燥的烟草香带着风尘的味道缭绕上了鼻尖。

衣服口袋里有一张照片，和染血的衣服放在一起已经微微泛了黄。

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

霓虹灯下斑斓温暖的光，他的手掌贴着驯鹿的皮毛，似乎能听到它强劲的心跳。

手指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极夜

——天光破晓般，前尘的记忆纷纷涌进脑海

那个梦里千百次呼唤没有回应的名字逐渐清晰。

他们有一个玫瑰园，有互换十年的圣诞节礼物，有为彼此带上的戒指，有淋漓尽致的吻，有刻骨铭心的爱。

此刻他身处米尔菲奥雷基地，深知这个世界已经陷入怎样的崩坏与不可挽回，可人类的爱恨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尽管破坏，毁灭，尽管根除，杀戮，可夏天依旧是夏天，玫瑰依旧是玫瑰，星辰依旧是星辰。*

他将照片合十在掌心，手指抚过照片背面一行笔力劲透的小字，属于reborn的字。

Oggi me ne vado.

今日我离别。

—FIN

*人类尽管破坏，毁灭，尽量，尽管根除，杀戮，可夏天依旧是夏天，百合花依旧是百合花，星辰依旧是星辰——雨果

历经七个月，终于完结了（咕咕咕咕

虽然已经被某劳斯剧透了 @天堂之野Prime 

野哥我欠你的终于还清了！！！